2013年12月26日上午7时20分的京通快速公路上,车行一路向西。100迈,40迈,20迈。车速一点点降下来,前后左右的车流越来越局促。“周一从管庄就开始堵,平时是从高碑店开始。”彭守永家住河北燕郊,每天往返北京东二环上班。仪表盘上车速的变化,是这条“进京之路”最直观的表征。
从天安门出发,沿长安街向东30公里,是河北省廊坊市三河市燕郊镇。燕郊是这样一个地方:行政划分上归属河北省,与北京市通州区一河之隔,地理位置相当于北京的“东七环”;城区内有8所大专院校和多个国家部属单位;高峰期每1-2分钟就有一趟公交车发往北京。
和彭守永一样,超过30万的北漂一族选择在这里安家,往返于北京和河北之间,日复一日地“跨省上班”。
燕郊之变
40分钟前的6时40分,彭守永和妻子一起从燕郊的家出发,夫妻俩在一个单位上班。儿子和老人还没起床,他们轻声关上房门。
2003年,彭守永开始北漂,最初的几年在北京租房住。“可惨了。刚来北京时,住在机场辅路5环外的平房里,一个月80块。工作稳定以后在南二环和天桥附近租过平房,2006年在劲松跟人合租了老楼,两室基本没厅,1600元/每月。”
2007年彭守永结婚了,但是在北京买不起房。农村出来的他不能靠父母,于是选择了燕郊,购买了 126平米的三居室,当时每平米3000多元。有了自己的家,虽然奔波,倒也满足,生了孩子以后,也把老人接来一起住,“一家6口,想住着舒服,大点的房子,在北京没有5000元以上的房租租不下来。”
天还没完全亮。他们住的老小区里,零星有几家亮着灯。在燕郊,老小区本地人多,新小区基本都是外来的。
几年间,燕郊的新楼盘层出不穷,入住人数井喷式增长,房价“至少翻了两番,1万多了”。在燕郊操盘多年的天洋城副总经理李亦兵分析,房价上涨的原因是“现在燕郊越来越被北京客群所接受,承接北京刚性需求的能力也越来越强”。他发现,从2010年以后,燕郊住房的投资比例缩小,“刚需”占了压倒性比例。
人气旺了,配套设施也跟着完善起来。“IMAX影院、麦当劳[微博]、肯德基[微博]、沃尔玛、俏江南[微博]都有。在河北省,这样的配置基本可以秒杀石家庄了。蔬菜新鲜便宜,市场很多。打车很方便,起价5元,10元基本上可以到燕郊所有犄角旮旯,而且不会拒载。网费、电话费也享受河北的价格,基本是北京三分之一的价格。超市商场都不收停车费。”经营着一个护肤品品牌的鼎革刚刚搬到燕郊,面对时代周报记者,他一口气列举了各项考察结果。
早在2008年,鼎革就来燕郊看过房,“就像一个大工地一样,破落不堪”。于是他在北京百子湾买了一套酒店公寓,“走路到CBD只要20分钟”,但几年下来他发现“实在是太不适合人类居住了”。再来燕郊的时候,已是2013年初,鼎革发现“这边已经很成熟了”。权衡了住房成本和生活成本以后,他在燕郊置备了两个别墅,“不贵的,60万一套”。
了解北京的房价水平和限购政策的人会明白,尽管燕郊的房价一涨再涨,跟北京比起来仍是小巫见大巫。别墅2014年才能入住,鼎革在燕郊租了房暂住,“燕郊最好的小区,东方夏威夷别墅区,90平米的公寓,一月1600元。”他忍不住跟北京比较,“1600元在北京也就租一个次卧,还是群租房。”
漫漫进京路
6时55分,彭守永从白庙收费站上了通燕高速公路。这里开始已经算北京了。
“在白庙先交5块,进高速。到了通州西马庄收费站,再交10块,进京通快速。”彭守永觉得京通快速公路的钱收得非常不合理,因为“10块钱,上去就堵死”。堵着的时候,偶尔能看到旁边的辅路上有自行车飞过。
7时30分,京通快速公路。车行依旧缓慢。看了眼右侧车道上没什么车,彭守永熟练地一打轮,拐上了公交车专用道。
“如果按章行驶肯定得迟到,没有3个小时进不来北京。只能在不影响公交车的情况下,‘合理地’走一下专用道。”对彭守永来说,每天早上的进京路都像打仗:6:40出门,7:20开始堵车并杀出重围,8:00到达东二环的单位,一步不能落下。“公交车前有摄像头,公交道上也有摄像头,躲着这些走就行。”这是生活磨练出的经验。
尽管一路紧张,彭守永觉得,不用挤公交车已经很幸福了。“我早上路过燕郊的公交车站的时候,最后两站人已经挤不上去了。每个车站都是黑压压一堆人在等公交车。”
网上有一个视频《燕郊挂门女神之歌》描述等公车的感觉,唱得燕郊人很心酸。歌曲是拿《新贵妃醉酒》改编的,“上车就在一挂间,空间其实如海绵,挤挤总会有,萁豆何相煎。住燕郊披星戴月,谁念吾辈心中寒,挂在车门外,苦逼在心怀。”
刚开始的时候,燕郊并没有这么多人,公交车都坐不满。2007年只有一条930通往燕郊,现在有811-819路和930路共十条线路,还有小区班车。“北京给配了这么多公交车,我感觉已经很知足了,毕竟是河北……” 彭守永说。
但由于“人太多,而且都是潮汐性质的—早晨都是进京的,挤得要命,出京的都是空车,晚上则相反”,往返北京和燕郊的公交车依然供不应求。比如814路,车是一趟接一趟地发,但如果在下班高峰,想要座,没有一个小时上不去车。站席也得半小时。
中国社科院城市规划与环境研究院规划室主任李红玉对时代周报表示,由于地面交通的运输能力有限,不足以支撑起燕郊的人口压力。而轨道交通缺失,私家车、公交车、轨道交通之间的无缝对接(包括交通枢纽、停车场、场站设施等)也远未实现,交通体系还不完善,导致了燕郊目前的通勤压力。
不少人盼望着燕郊通地铁,成为下一个通州。2003年地铁八通线开通后,从通州到国贸的时间缩短至30分钟。此前,通州一度是“北京偏远郊县”的代名词。1997年以前,这里还叫做“通县”;更早的1958年之前,它属于河北省。通州的进化史给了燕郊人希望。至少,地铁真的近了。
北京地铁6号线二期预计2014年11月开通,终点站东小营已经修到了潮白河边,河对岸就是燕郊。“现在就等着潮白河架桥了。如果桥不修通,地铁对燕郊是没有意义的。—关键是这个桥谁修呢?”潮白河是北京和河北的省界。修桥的问题,两边都迟迟没有动静。
“通畅就在一延间,京冀合作难似天。区区几十里,平地蜀道难。驻燕郊遥望国贸,谁知吾辈魂欲断,挂在车门外,梦想城铁来。”《燕郊挂门女神之歌》里也表达了对地铁的无奈。
燕郊人们已经听过太多“通地铁”的传说了。到头来,大半是房地产商的噱头和新业主们的一厢情愿。“6号线终点站东小营在南边,燕郊的房子都在北边,距离至少10公里,有去倒地铁的时间,还不如现在的公交车快呢。”
7时58分,彭守永到达了单位停车场。上班时间是8:30,但“单位的免费车位有限,要赶在8:00前抢到车位,晚了就没了”。收费的停车场每小时8元。万一晚了,就要去附近胡同里找,但胡同里经常“车被划、胎被扎”,或者“在收费的地方停一两个小时,就会有同事外出,然后再停过去”。对他来说,顺利抢到车位,一早上的战役才算圆满结束。
拼车“自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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